苏轼一生中的关键决策:婚姻

苏轼一生中的关键决策

Posted by 钰博 on January 11, 2023

苏轼在十九岁时听从父母安排,与乡贡进士王方之女王弗结婚,婚后二人感情甚好。可惜王弗二十七岁不幸去世,与苏轼相守仅十年。亡妻未及一年,父亲苏洵去世,亡妻丧父,哀伤之余,接连打击,苏轼苏辙辞官扶柩回乡,在眉州山水间守孝三年。

守孝期满,苏轼三十三岁正值壮年,续弦娶王弗堂妹王闰之。后在三十九岁时,收养十二岁朝云为侍妾。

苏轼对这三位红颜,均是情深意笃。三位红颜,也给苏轼跌宕人生做了莫大支撑与陪伴。

王弗去世后十年,苏轼写《江城子·十年生死两茫茫》,至今感人至深,被列入教材。

王闰之不如王弗聪慧,胜在秉性温和,操持家务,养儿育女,待王弗之子如己出,是典型的贤妻良母。苏轼纪念王闰之,作《减字木兰花》:

春庭月午,摇荡香醪光欲舞。

步转回廊,半落梅花婉娩香。

轻云薄雾,总是少年行乐处。

不似秋光,只与离人照断肠。

可惜王闰之也逝世甚早, 四十五岁时去世,当时苏轼五十七岁,第二年就被贬往惠州。

然而,红颜总薄命,陪伴落魄东坡的朝云,去世时也年仅三十三岁。朝云辞世当年三月,梅花又开,东坡作《西江月》,感怀寂寥之情,透纸而来:

玉骨那愁瘴雾,冰肌自有仙风。海仙时遣探芳丛,倒挂绿毛么凤。

素面常嫌粉涴,洗妆不褪唇红。高情已逐晓云空,不与梨花同梦。

收朝云为侍妾,并不是苏东坡的关键决策,在当时不过是寻常之举。

宋朝开国,重文轻武,杯酒释兵权,让功臣武将们回去做富家翁。文人主政为基本国策,达官显流养伎蔚然成风。北宋娼妓行业发达,有宫伎、官伎、营伎、家伎、民伎多种,前三种由国家供养,有着单位编制,为皇家、政府、军队提供服务,只要政府允许,还可以从良。

然而此伎非彼妓,她们的义务仅限于应召政府,歌舞侑酒。如果官员与艺伎有私,即属违法。熙宁年间,祖无择被王安石弹劾,原因就是他与官伎薛希涛私通。

豢养家伎是当时社会风气,老成持重如司马光、欧阳修、王安石,也都有家伎,以歌舞才艺助兴为荣。所以当时社会以艺伎为主流,以才貌双全为最优,卖身为最下等,后者称之为娼,为当时文人所不齿。

艺伎在名流宴饮、民间瓦舍传唱当时文人们的诗词,一如当今歌星体育馆开演唱会。所以欧阳修、柳永、苏东坡这种才子,自然是艺伎们索词的对象。

才貌双全遇文人风流,苏轼是不是感情泛滥呢?

王弗对此却很放心,她知道,丈夫是才子风流并不是风月浪荡。东坡与士人达官宴饮,自然免不了艺伎助兴。艺伎来问东坡索词,他不扭捏也不做作,随手写过,如风拂水,仅此而已。

收朝云时,朝云年仅十二岁,在当时地位仅为婢女,宋朝延续唐律,“妾乃贱流”,“妾通买卖”,“以妾及客女为妻子,徒一年半。”

苏东坡也有数名侍妾,据传有一次苏东坡退朝后,饭后散步,指着自己大肚皮问侍妾们:“你们谁知道我这里有什么?”,一个侍妾说:“学士一肚子文章。”另一个侍妾说:“学士一肚子学识。”朝云笑着说:“学士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。”苏东坡捧腹大笑,称赞道:“知我者,朝云也。”

朝云死后,苏东坡为纪念朝云而建六如亭,手书楹联“不合时宜,唯有朝云能识我;独弹古调,每逢暮雨倍思卿。”据此看,这应是一个真实故事。

朝云虽得东坡称赞,但也不过是他过眼无数的众多歌姬与侍妾中惹人喜爱的一个。苏东坡在被贬惠州之前并未给朝云写过诗词可知。

姬妾只是荣华富贵点缀,主公失势,侍妾不是妻子,没有生死相守陪伴丈夫的义务。

朝云可贵之处就在这里。苏东坡被贬惠州,属岭南,被当时以中原上邦的士人们认为属蛮荒之地,獐疠之所,非“罪大恶极”之人不会被放逐到这里。甚至依当时惯例,官员即使被放逐,也不会过岭南。

苏东坡是当时被放逐岭南的第一人,既是他不幸,又是他大幸。不幸在苏东坡这时已是五十九岁老人,体虚多病,平时不善积蓄,囊中已空,身份几同罪犯,比黄州还不如。

大幸在朝云。其他姬妾散去,朝云一介弱女子,却表现出极大勇气,自愿陪东坡前往。而且到了惠州之后,承担起主妇的责任,细心周到的照顾东坡起居饮食,闲暇读书念经,习字临帖,和东坡谈禅论道。生活艰苦,她却安之若素。

在这人生最低潮时候,在老东坡穷窘落魄一无所有的时候,在经历了无数次政治打击、家庭变故、生活煎熬之后,有的只是朝云无私无畏至情至爱的陪伴。

疾风知劲草,日久见人心。

东坡不由想起白居易“放伎卖马”的故事,感慨万千。白居易老年多病,有侍妾名樊素、良马名骆马一直跟随,不忍离别。在白居易最后的时光,他卖了骆马,遣了樊素,不忍其与自己受苦。骆马恋主,嘶鸣不已;樊素掩面,悲伤难抑。然而良马美人终究是去了。

而朝云不离不弃生死相随,东坡纵笔写了这首《朝云诗并引》:

世谓乐天有粥骆马放杨柳枝词,嘉其主老病不忍去也。

然梦得有诗云:春尽絮飞留不得,随风好去落谁家。

乐天亦云:病与乐天相伴住,春随樊子一时归。

则是樊素竟去也。

予家有数妾,四五年相继辞去,独朝云者随予南迁。

因读乐天集,戏作此诗。

朝云姓王氏,钱唐人,尝有子曰干儿,未期而夭云。

不似杨枝别乐天,恰如通德伴伶玄。

阿奴络秀不同老,天女维摩总解禅。

经卷药炉新活计,舞衫歌扇旧因缘。

丹成逐我三山去,不作巫阳云雨仙。

遭贬惠州,苏东坡好易好佛,境随心转,有红颜如此,何处不是西方极乐世界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