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她辞世消息时,我正坐在租房中介小哥的后座上,漂泊在北方冬日里,晴朗凌冽。
若兰在天有灵,或许能得安息,她少了很多世俗琐务,得一份长久清静。不知她在天上,看到我们这些人在庸庸碌碌,像蚂蚁一样,会作何感想。
第一次见若兰,是2021年,也是个冬天,我做了七八年的工作似乎行不通了,叠加疫情影响,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。在开智社群,得知她是做战略分析,于是约了她,向她请教该怎么做战略。
她当时在中关村,我们约了旁边的绿茶餐厅,我到了的时候,她还在加班,她在微信里表示非常不好意思。如何分析战略,我一点记忆也没有了,我只记得当时餐厅环境幽暗,佩服同样年纪的她已经能给好未来这样的大船指方向了,同龄人的我还双眼迷茫。
我自以为和诺兰一样,认真、努力、善良、上进,有志做点事。我自恋得认为,像我这样的人,就应该活到头发全白,脸上全是褶子,亲人陪伴,安然离世。
若兰辞世,代无常狠狠打了我一巴掌。好梦易醒琉璃易碎,世间美好,总是如此。
无常无关善良。
世界上每天有成千上万人离世,若兰辞世,对我来说,是一把重锚,直直地把我现世安稳的感知锤个大洞。
若兰辞世,是立在独行人生路上的一把火炬,是一个岔路口,一个红彤彤的警示牌。
我们安之若素的人生,其实有一种可能就是像她一样,正准备大展拳脚,突然死神一个响指,拐入断头路。
所幸,我们暂时还在自己的轨道上。她渐行渐远渐无声,留我们在喧嚣尘世里。
余生什么事重要?什么事不重要?
人生只有三万天,像一只琉璃杯,时间就是这杯子的容量,有些人往这杯子里放了葡萄,最终饮了甘醇;有人把杯子里放满了砂石,只留了苦涩。有限容量,放什么,相当一部分决定权在我们自己手里。
若兰辞世,给纷繁复杂的生活泼了一盆溶解剂,消解掉了那些没有什么意义的事。
芝麻琐事,该扔就扔吧;找到自己的葡萄,把它酿成美酒,更重要。
但人生不是杯子,人生有限,我们却可以活在无限维度里。
我们同时活在不同时空尺度上,有人活在弹指刹那,蜉蝣于世,今朝有酒今朝醉;有人活在千百年,与古今哲人为伍,要留清白在人间。一瞬与千年,在这之间,都是我们存活的维度。
比如时间,呼吸在分秒转瞬;一餐一饮,在一时一刻;晨昏梦醒,在白天黑夜;勤奋苦学,学业花费三年五载;终身伴侣,婚姻白头百年;思想哲思,或许能存千年。
我们也可以选择同时活在哪些维度。
不仅在这些维度生活,还要打通不同维度,将具体生活与人生意义结合。
若兰辞世,让我得跳出来,反思微观的、当下的事,与宏观的、未来的图景,有何联系。
眼中有光的人,永远不会死。
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办公室跳舞?为什么我们生活里少了歌声?为什么生活不是蓬勃热烈?
人生这么短,为什么不多花点给喜欢的人喜欢的事?哲人为何不知老之将至?
漂亮衣服,不要等到新年再穿了;
有爱慕的人,大胆去爱吧;
有想做的事,放手去干吧;
我们终将失去生命,不妨大胆一些。
尽管坚强勇敢吧
那才是路
随便什么事都要敢作敢为
要有大勇,敢于被人所爱
——《小城畸人》舍伍德·安德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