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读《乡土中国》

Posted by 王钰博 on April 28, 2018

最近重读《乡土中国》,费孝通从社会学角度看三四十年代某些乡村社会。读这本书,有这些命题可供思考:

1.从现代社会看,农耕文明的乡土社会,必然有其局限,在社会学方面,都有哪些可以从乡土社会可借鉴哪些又必须舍弃的?

2.乡土社会会对身在其中的人的性格,有哪些影响?

3.费孝通所书中的乡土社会与我所成长起来的乡土社会,有哪些关键部分不同?

4.我所处的具体的乡土社会,对自己性格造成哪些影响?

从我所处的乡村环境(河南地区)来看,由于当时经济收入极其有限,农作物收成为主要经济收入来源,决定大部分人会将主要精力及时间花费在耕地上(因外部经济发展,后期形成男壮劳动力农忙耕田,闲时进城做零工)。因此,乡村里的主流认识和眼界,局限在如何提高耕地收入。也因此,土地作为唯一的生产资料,被看得特别宝贵。另一方面,由于乡土社会流动性小,社会关系和社会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所在乡村及血缘关系所在地,导致以村落为形的乡村社会异常封闭。封闭的社会,也会导致愚昧和目光视野胸怀的狭隘。小富即满、思维凝滞、少有合作意识、对人的不信任和爱耍小聪明, 都是由村落社会发酵而不同程度浸入每个人性格。甚至,在由土地这种生产资料而固定的村落社会,由愚昧而产生的恶,不论道德是否高低、手段是否恶劣,能获得利益,便被尊敬,笑贫不笑娼。情况更糟的是,越恶越能调动村落社会更多资源。这个恶性循环中,遵守道德的人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手段或者实力,会被称为“老实”,是一块肉,是被欺负的对象。比如当时村里比较霸道的XX,入室盗窃、摩托车抢劫、与有夫之妇有染等等。因为这些人没底线,所以一般村民见到会尽量不得罪,怕报复。

这个恶性循环被打破,应该归功于这几年教育普及和经济发展。经济发展迅速,使得农民不再以土地作为唯一生产资料,甚至可以脱离土地的束缚,将土地承包出去,而进城务工,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市里度过,在城里以农村人身份生活。另一方面归功于教育普及,教育使得农民儿子可以不再成为农民,能够通过教育受后走出农村,迈向更广阔的天地。虽然城市化进程中,亿万农民和农民的子女走入了城市,在城市中农民和农民子女都面临如何融入城市的问题,但已经比陷于村落社会中的愚昧和恶性循环好了太多。

而这种境遇并不是我所在的一个村落如此,从当时所接触的村落中了解的信息,有充足的理由认为上面描述的村落社会形态,是当时附近以农耕为主的村落的通用形态。

如果个人性格的形成和发展,是多种力的合力作用的结果的话,那么父母、村落社会、学校、血缘亲戚,起到了不同程度作用。村落社会给我的性格形成和发展上了一层底色,父母则是我性格发展的前提性推动力,学校则是性格中潜移默化的影响,血缘亲戚则有让当时的我有和自己村落对比的材料。

其中父母给我带来的,母亲的讲道理,父亲的温和,这些是在我身上体现极其明显的。但也有我认为应该去除的,比如太过于讲道理而失去人情的温馨,太过于温和而显出来的软弱。但父母对村落社会的黑暗有切骨的体会,坚决的要他们儿女上学以不要再像村落里那些人那么愚昧。由父母这个愿望,加上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,他们对我也过于宠爱,使得我和妹妹得到父母的爱并不相等。一方面,我在面对生活里问题时,有相当部分都是父母来解决和承担,直到大学毕业,进入社会工作,都使得我内心的小孩一直没能经历磨难而长大。另一方面,重男轻女,使得妹妹有很大心理问题,觉着父母不爱她,也成为她成长过程中需要破解的问题。但总体来说,父母是立于污泥,而用双手托我们离开这污秽的村落社会。而这份恩情,我未必能还得清,但我将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报答。

转过来看村落社会,给我潜移默化影响的,基本都是负面。由于对土地看的异常宝贵,所以经常会有村民因为土地边界问题而争吵不休,严重时大打出手也属正常。由于祖父母辈经历饥荒而父母辈甚至赶在饥荒结尾出生,甚至父亲年轻时能吃饱饭就挺不错啦~这直接导致小富即满的思想,也潜移默化影响我。而村落社会本身相对封闭的特性,使得我的视野、胸怀等,与城市长大孩子比,相差了太多。而视野、胸怀这些,并不是最关键和重要的。更重要的一点,在村落社会的价值观里,有文化并不是值得骄傲的,而能通过各种手段获得益处的能力,才是。由此,母亲虽然上过高中相对有文化多了,但仅有的文化自信在村落里并不被认可,被嘲笑为书呆子。

我所处的家庭,一直在村落社会里是弱势地位,同时,在学校和社会环境中,我也是并没有什么特长,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以造成自信。而唯一的自信来源应该是父母无条件的爱,让我潜意识里觉着自己还有些可以存在的价值。而这也使我有些盲目的自信,认为自己还可以做成一些事情,所以相对敢尝试。而家庭和个人分别在村落社会、成长环境中的双重弱势,使我潜意识里对别人的认可有很强烈期望,虽然在成长过程中没有意识到,但后来才发现,我擅长于取悦于别人而获得关注,而这关注并不一定是认可,更多是我故意示弱和搞笑而引起的。

而在费孝通所写的乡土社会,绝少提到这些黑暗面。可能是田野调查者的局限吧。